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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改不了了

一只手把钥匙插进锁眼,向逆时针方向扭了两圈,随着“咔嗒”一声,防盗门被打开了。看到门口脚垫上的皮鞋,红雲就知道是邵松阳回来了,她径直走向卧室,只见邵松阳正在睡觉,就走过去把他推醒:“我说,你怎么就回来了?”

邵松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点怪红雲把自己从睡梦中弄醒,也就没好气地说:“我不回来,能到哪里去?”

“不是说好到闺女家去吗?”红雲有点不明白,事先设计好的方案,不论哪个女儿开口,只要她们叫邵松阳到她们家,邵松阳就顺着台阶下,跟着到她们家去休养一段时间。

“没有一个人开口,你让我到谁家去,睡到大马路上?再说,难道你让我厚着老脸求她们不成!”邵松阳是打心眼里生气了。

这是没有预料到的结局。红雲原来是这样打算的:邵松阳这次动手术,虽说没有先前在上海那次动手术复杂,也没有那次让人担惊受怕,但怎么着也是大伤元气,加上现在年纪也大了,自己行动也不方便了,由红雲一个人照料和伺候,她吃力费神不说,还把自己拴得死死的,连散步的时间恐怕都没有了,这会让她吃不消也受不了。所以,红雲在入院时就明确地对邵松阳说:“这次做手术我可不去医院侍候你,就叫你的宝贝女儿好好尽尽义务吧。”她还交代邵松阳,出院时女儿们中不论哪一个,如果提出把邵松阳接回自己家,你可不要拒绝,就到女儿家住上十天半月,该吃的吃,该补的补,把身子彻底养好了你再回来。

当时邵松阳还有些不高兴:“你是我老婆,你把事情都推给女儿们,合适吗?”

红雲却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合适!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养她们,但我们生了她们,现在需要了,她们就应该尽这份心、出这份力。”

邵松阳还是心有顾虑:“你也推得太干净了。我倒无所谓,你就不怕女儿们埋怨你?”

红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们凭什么埋怨我?我把她们一个个养大,送她们一个个出嫁,我收过一分钱的彩礼吗?现在我老了,她们给我过了几次生日?今年春节连团圆饭也没有人张罗了。你不提还罢了,你一提我就来气!”

“前年过年,秋玲、秋瑾都回了婆婆家,只有秋倩在淝城,秋倩和张琳轮番打电话叫我们过去,还订好了饭店,是你拒绝人家的,说是‘各过各的年’。”邵松阳替秋倩和张琳鸣不平。

“你说这话我不爱听,我跟他们一家吃的哪门子团圆饭?再说,秋玲、秋瑾不在,那叫什么团圆?”

“去年呢,秋倩不在淝城,你还不是到秋瑾家里过年去了,还有秋玲他们两口子?”

“那是陆晓辉亲自到家里来请我的,我能不去吗,我能让他们面子上下不来吗?”

“那你就让秋倩和张琳的面子下不来呀?”邵松阳乜斜了她一眼。

“我就是对他们不感冒,我就是不想给他们面子,我就是要让他们难堪,你想怎么着吧!”

看到红雲二劲又上来了,邵松阳口气就软了下来:“王母娘娘第一你第二,我能把你怎么着?我看你对秋倩和张琳的成见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

“这你算是说对了,我改变不了了,到死也不会改变了。”红雲说过这话,释然地重新坐到了沙发上,并打开了电视机。

中央一套正在播“今日说法”。看到主持人邀请法律专家对案情进行司法解释,邵松阳就知道这个节目即将结束了,也就是说中午1点已经过了。再看看红雲,像没事人一样,就催促说:“你还不去做饭!”

红雲现出纳闷的样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随便到哪个女儿家去都行。既然你脸皮薄,自己愿意回来,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去,反正我是不做!”

“你这个老太婆!”等了几分钟,看到红雲仍然没有去做饭的意思,邵松阳嘟噜了一声,起床穿上衣服走出了家门。

对红雲的“说到做到”,邵松阳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以前两个人每逢吵架生气的时候,红雲还把两个人的饭做好,然后自顾自地吃完就走开了,剩下邵松阳一个人独自吃饭,吃完自己动手收拾。这几年她变了,每次闹矛盾之后,她只做自己那口饭,邵松阳要想吃就得自己做。

“不就是一口饭嘛!”邵松阳懒得向红雲求情,又不愿为一口饭浪费时间,就自己烧开水,下一撮面条,再放几片青菜,凑合着吃一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习惯。一旦两个人闹别扭,邵松阳就得自己做饭,而要他自己做饭,十有八九就是下面条,偶尔把红雲没吃完的米饭用开水一冲,当做“泡饭”吃一顿。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虽说是走出了家门,却并不是到街上“下馆子”。一直以来,他就没有到饭馆或小摊上吃东西的习惯。早年还在工作的时候,遇到红雲“罢工”,他就拿起碗筷和饭票到职工食堂吃饭;后来职工食堂取缔了,被逼之下他学会了下面条;后来超市开得到处都是,他学会了逛超市,一边散心消遣,一边踅摸着买些方便的食品充饥。这不,不知不觉之中,他就走进了一家超市,转来转去挑选了两袋“巧奇”饼干、一袋猪肉松。此后几天,邵松阳就这样一顿面条、一顿饼干地对付着。所幸的是,冰箱里有妹妹和妹夫来淝城时带来的一些对虾干、鱿鱼条、黄酒腌泥螺,还有住院期间秋倩和张琳给他买的五香黄牛肉、咸鸭蛋等,就着这些海鲜和副食,再抿上一口老酒,每天所需的营养基本上也够了。

一天,邵松阳又到附近的一家超市买了两袋饼干,回家的途中遇到了正要去买菜的秋倩和张琳。夫妻俩与他打招呼,看到他手中拿的饼干,心中不免生疑:老头儿平时可是不吃饼干之类的零食特别是甜食的。邵松阳见张琳瞄他手里的饼干,连忙解释说:“我没事,出来转一转,顺便买两包饼干,有时候你妈做饭不应时了,就垫一垫。”

秋倩和张琳压根儿不知道邵松阳出院以后红雲不给他做饭的事,但秋玲在她几天后给邵松阳打电话询问身体恢复的情况时却知道了,是邵松阳说着说着说漏了嘴。当时秋玲问他:“我妈这几天都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邵松阳顿时有一股怨气从心底直往上冒,忍不住说道:“靠她给我做饭,我早就饿死了。”于是,秋玲料想老太太又把满肚子的不痛快撒到了老头儿身上。她怨恨红雲竟这样不通情理、近乎残忍地虐待邵松阳,又对邵松阳过分的忍让和屈从产生了像鲁迅对阿Q那样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毕竟是女儿,她不忍心刚做过手术的邵松阳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活,就说:“爸,我妈不给你做就我来做,做好给你送过去。”听了此话,邵松阳心里很舒坦,但却顾虑被红雲发现又会骂出怎样难听的话来,就交代秋玲:“每次来之前最好先打个电话,瞅准你妈不在家的空。”从此,秋玲隔三岔五地做个菜、炖碗汤,趁红雲到股市不在家的时候,乘公交车送过来,看着邵松阳把菜吃完、把汤喝光,然后收拾干净才返回自己的家。

秋玲原先也想过,当年邵松阳在上海开刀动手术,自己在偏远的工地,没能抽出时间来照顾(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全靠红雲和秋倩,现在自己被单位“内退”(这是企业制定的减员增效“土政策”,把到了一定年龄的职工清退回家,名曰“内部退养”。——作者注)了,按理说可以把邵松阳接到家里来伺候一段时间,一来尽尽做女儿的义务,二来也算还了以前欠下的债,三来还能替就在大院居住的秋倩和张琳减轻点负担。可又一想,自己已经同意了亲家提出的女儿结婚的日期,有好多事情需要筹划和办理,免不了东跑西颠的,如果把邵松阳接到家里,那就算把自己拴死了,外出办个事还得想着家里有一个人要伺候。再说,自己从小被红雲和邵松阳送回了宁海老家,是在农村的学校里读完了小学、初中。铁路上招工,她作为职工子弟优先被安排工作,入路十几年后当上了一名列车广播员,长年在皖赣铁路上跑车,休班的时间就住在单位的公寓。与胡大亮结婚时,红雲和邵松阳已经搬迁到了淝城,自己却一直在皖南的一个小县城里,从未与红雲和邵松阳生活在一起,而红雲和邵松阳又喜欢独处的生活,与自己在工棚、站场形成的大大咧咧和无拘无束的性格格格不入。在医院照看邵松阳时,为了解闷,她与邵松阳就说些闲话聊个天,两个人却时常为观点和看法的不一致而拌嘴,但邵松阳当时是病号,秋玲就让着他。一旦真的住进了自己的家里,按自己的脾气未必会一味地顺着他、让着他,到那时就会弄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反倒有可能翻脸成了仇人。

在秋玲看来,她觉得三妹秋瑾与邵松阳和红雲还算合得来。早先秋瑾的儿子均平一出生,红雲就把这个外孙的户口落到了自己的户口本上,说是以后进局机关的幼儿园、上铁路子弟学校方便,而且还可以享受局机关子女的优惠待遇。后来均平果然以此顺理成章地进了机关的幼儿园,并在铁路子弟学校上了小学、中学,从周一到周六都住在姥姥和姥爷家里,只是星期天才回自己的家,直到高中才转到了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即便如此,红雲以秋瑾经常上夜班为由,时常到三女儿家里帮助料理家务。过年过节单位为退休职工分的大米、绿豆、食用油,她也分出一份带到三女儿家,有时还倒贴钱给她们买蔬菜、鱼肉。依此理来论,秋瑾倒是应该把邵松阳接到自己家照料一段时间,可是却不行,因为均平正读高三,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秋瑾根本就无暇顾及邵松阳。即使是在邵松阳住院前后的一个多月里,秋瑾也只抽空去看过一次。

手术后的邵松阳实际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敢接,谁也接不得。

“伺候老爸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可我却要极力避免与老娘正面发生冲突,所以就像是做贼似的,又像是与自己的老娘打游击,她走我来,她退我进。”事后,秋玲与秋倩谈起此事时这样形容当时的无奈。

也许,这就是家中做老大的善良秉性,她(他)想把什么事都做得圆满些,让周围所有的都满意。她(他)认为无论做什么事,就应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让自己问心无愧。她(他)还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甚至下一代做出一个好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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