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妈妈忧伤的故事里认识你的

——未曾见过面的爸爸

我曾为你画过多幅肖像

妈妈说，别处都象

只是眼睛不象

哦，爸爸

你的眼睛什么样子

妈妈说我象你

眼睛、鼻子、黝黑的面庞

爸爸，妈妈说我的眼睛象你

可我给你画的像就是眼睛不象

妈妈说你眼睛炽热得象一团燃烧的炉火

深沉得象碧绿的海水

而有时温存得却象一只缠绵的羊羔

妈妈说，你那明澈的眸子里

装不下的是你对新线太多太浓的情意

可是，说着说着妈妈失声痛哭了

泪水打湿了我那微妙的思绪

却无法中断我对你的记忆

(既形象又模糊)

爸爸，这都是真的啊

妈妈幽咽地低喃着

低喃着你留给人世间最珍贵的一瞬

那是十年前

在南方多山丘的地带

在最陡峭最绵长的大山里

在大山黑乎乎的隧道里

隧道外仍是一片墨色的夜里

你用生命拯救另一条年轻的生命

你用最后一滴血染红人生史册的最后一页

借着微弱的灯光

妈妈看着奄奄一息的你

正躺在潮湿的隧道里

正贴在大山的怀里

向妈妈递过一缕歉意的笑

从那双闪烁光芒的眼睛里

妈妈看到一位拓荒者无私的灵魂

啊，这就是你呀

爸爸，真的是你呀

我的好爸爸

我一直在画不停地画

却未能画好的爸爸

妈妈带着你临终时的嘱咐

带着你那双不眠的眼睛回来了

你仿佛就在我们的身边

在和我攀谈你的心事

在给我讲述丑小鸭的童话

和卖火柴小姑娘的故事

还有你们那里的男人

如何的粗犷如何地个个都象崇山峻岭

(唯独未提你们筑路者的艰辛)

而此时妈妈总习惯地

一边哼着轻柔的摇篮曲伴我入眠

一边疑思你那双不眠的眼睛

对着淡淡的月光

凝视从南方归来的群雁

默默地将泪水抛洒

而以后

我却喜欢用各种各样的颜料

在妈妈的面前

画一些与你一样模样的铁路叔叔

画一些你站在高大悬空的桥梁上

手握红色的信号旗

指挥现场的威武身姿

画妈妈千百次描述过的你的眼睛

而她总是摇摇头

尤其是那双眼睛不象

爸爸，这是真的呀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妈妈心中埋藏的秘密我一点也揭不开

一定是她在寻找

一定是她在默默地刻画

你真正的肖像

——在我的眼睛里、心中

哦，我也猜着了

爸爸

等我长大以后

我要同妈妈一道

背上我们简单的行李

带着两颗远方日夜思念的心

来到你生前工作的地方

来到你青草萋萋的墓碑前

再精心为你画一幅肖像

那时妈妈准会说

我的眼睛象你

象我画的肖像上的你

象我心中肖像上的你

真的象你呵

我未曾见过面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