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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乌云三朵”

没有了秋倩在眼前走来晃去,红雲像挑除了手指头上的一根刺,心里敞亮了许多,情绪也好了。在单位里,她工作起来积极主动,原本不是她职责范围内的事也抢着干;到了家里,她也勤快了许多,原先属于秋倩干的家务活都揽到自己身上,邵松阳有时想插手帮忙她也不让;看到邵松阳抽烟,她非但不去数落、加以制止,还会大度地给他递去烟灰缸,并把窗户打开透气。一段时间里,左右邻居非但听不到红雲的吵吵闹闹和摔摔打打,倒是时常从窗口或门缝里传出红雲与邵松阳开心地聊天和她发出的爽朗笑声,有时候还能看到红雲拉着小女儿秋瑾的手去买菜、逛街。

虽说红雲做饭做菜的手艺一般般,虽说她这个北方人除了包饺子,别的任何面食她都做不来,但在胶东生活了两年、已喜欢几样北方面食的邵松阳却很少指责她。在他看来,每天中晚餐的饭桌上只要有五香花生米或盐水煮毛豆,再有几片卤牛肉、盐水鸭,还有他喜欢的老酒、香烟,他就心满意足了。每逢这个时候,如果红雲心情好,能坐在桌边陪着他,那自然会让他惬意如神仙、朦胧之中飘飘然。如果遇到红雲气恼了,哪怕她骂再难听的话,说再恶毒的语言,他都会当做是耳旁风,从左耳朵进再从右耳朵出。

这种安逸与宁静只维系了一个多月,便被秋瑾的一句问话打断了。那天下午下班回到家,红雲刚要动手做饭,做完了作业的秋瑾从她的小屋里跑出来,拉住红雲将要系上的围裙问:“妈,我一个同学说,咱们大院有人称‘乌云三朵’,你知道是谁吗?”

红雲一边洗着菜,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什么‘乌云三朵’,听起来像蒙古人的名字,是漂亮的女孩子吧,我哪里知道,你说是谁呀?”

天真的秋瑾直率地说:“不是小孩子,是你们大人,其中就有你。”

“我?”红雲不解,就问秋瑾:“那你说说,另外两朵是谁呀?”

“是苟勇他妈和贾敏她妈。”

苟勇的妈叫彩云,贾敏的妈叫春云,这两个人红雲都认识,一个性格古怪,一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与人发火、吵架,在机关大院里口碑很差,没有人缘,其中彩云作为后妈,对丈夫与前妻生养大儿子恶性虐待,被单位的居委会经常批评教育,后来这个大儿子变得精神恍惚,不得不退了学,由单位照顾性地在二○○八战备线建设工地安排了一份工作。不久,这个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遭遇车祸身亡,知道这些情况的职工都为此而唏嘘不止,谴责彩云的声音也持续了好一阵子。

现在听女儿说,大院里的人竟把自己与这两个出了名的坏女人联系在一起,并起了‘乌云三朵’这么个绰号,红雲顿时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歪曲、诽谤甚至是侮辱。

第二天经过多方打听,她终于弄清楚了,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乌云三朵”就是“恶女人”、“坏妈妈”的代名词。

明白了情况的原委,红雲一连几天心情很糟糕,恨不得找到始作俑者扯她几耳光、撕烂她的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已经名声狼藉,臭名昭著。红雲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管教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自己的家务事与别人何干,怎么就引起了别人的怨恨和愤怒?红雲有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懑,却又不能对人倾诉,以至于思想老抛锚,精力不集中,在单位干不成工作,老想着自己怎么就与彩云和春云联系在了一起,怎么就成了遭人嫉恨的“乌云三朵”、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正在这个时候,秋瑾的班主任给红雲打来了一个电话。原来,秋瑾这一届学生为了参加高考,要分文理班了,班主任动员秋瑾学理,可秋瑾说“喜欢文学创作,对理科不感兴趣”,态度坚决,到现在还不改变。这个班主任是理科毕业的,觉得秋瑾学文科将来没有什么前途,实在替秋瑾可惜,就打电话请家长好好劝劝,帮助做通秋瑾的工作。最后,这个班主任再三强调:“你们家邵秋倩我也带过她的课,很有潜力的一个学生,你们做家长的不让她读高中已经够可惜的了,这次无论如何要做好邵秋瑾的思想工作,不能再留下什么遗憾了啊。”班主任的话让红雲感到脸红,因为当初她也知道秋倩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要是上了高中,考上大学不成问题,但她很不情愿为秋倩付出,无论是在精力上还是在经济上,让秋倩继续上学那就是对自己的拖累,所以她自作主张叫秋倩参加了工作。现在这个班主任旧话重提,让红雲心里像吞了个苍蝇,虽然恼怒却又不能分辩和顶撞,只能是堆着笑脸、客客气气地满口答应:“我一定会做通邵秋瑾的思想工作,您就给她报理科吧。”

放下电话,红雲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拿定主意,要结结实实地教训一下邵秋瑾这个死妮子。

为了劝秋瑾学理科,红雲和邵松阳伤透了脑筋,从高二的第一个学年就开始做她的思想工作,也举了一些现实生活中的例子,特别是还联系到了邵松阳作为政工干部在“文革”中受冲击、挨批斗的实际。红雲甚至苦口婆心地说:“秋瑾啊,我和你爸都是为了你好,换了秋倩,我们还不管了呢。”话说到了这份上,秋瑾默不作声,红雲还以为她开窍了、听话了、顺从了,想不到时至今日还是一根筋儿、认死理儿。

“与我作对,看我怎么收拾你!”红雲在心里狠狠地说。她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看表,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却根本没有心思坐下来干工作,就早早地回了家,坐在沙发上等候着秋瑾放学归来。

秋瑾一进门,看红雲的脸阴沉着,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就没有作声,低头走向小房间里做作业。红雲厉声叫道:“你给我站住!”秋瑾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红雲一巴掌拍向茶几,喝道:“邵秋瑾,我叫你站住!”秋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令红雲竟然气急败坏地叫出了“邵秋瑾”:“干吗呀,我又没惹你,我要做作业。”红雲气呼呼地说:“你连学理科文科都没有定下来,还做哪门子作业!”这回秋瑾理直气壮了:“谁说没有定,我选文科。”

“你说的什么狗屁话!”红雲已经怒不可遏了:“我前些天给你讲的道理都白讲了?我告诉你秋瑾,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报理科!”

秋瑾听她这么说,也不相让:“我也早说过了,学习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你这死妮子,我就不信还管不了你了!”话未说完,就窜上去一手拉住秋瑾的胳膊,一手按下她的头,然后就是雨点般的狠揍。秋瑾先是想挣脱,之后是死命与红雲对打,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邵松阳下班回来看到这种情景,也不敢问红雲,就悄声问秋瑾是不是为了报文理科的事,这时秋瑾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邵松阳看家里冷锅冷灶的,就挤出笑脸劝红雲去做饭。

本来一肚子火的红雲又把矛头转向了邵松阳,说话就像打机关枪:“仨女儿你一个都管不了,你有什么本事,就知道吃饭!你一辈子没有吃过饭,一顿不吃能饿死你?”接着又开始数落秋瑾,说到气愤处就又打秋瑾。看到秋瑾在红雲身上、胳膊上又抓又挠,连腿上者抓挠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子,邵松阳也来了气,帮着红雲训斥秋瑾:“你这孩子真不像话,还敢打你妈,反了天了!”说着就上前帮红雲把秋瑾摁到地上,任红雲过足了打人的瘾才罢手。

第二天,秋瑾倒是照样背着书包上了学,可中午却没有回家,红雲不以为然,邵松阳也只是到离家四五百米的学校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他就匆匆吃了几口饭上班去了。到了晚上,秋瑾还是没有回家,等到了八九点钟也不见人影,邵松阳这才慌了神,打电话给学校校长,校长又打电话给秋瑾的班主任,反馈回来的信息是:秋瑾当天根本就没有到学校去。

原来,遭受红雲的责骂和毒打,秋瑾最初还不觉得怎样,因为她看到红雲狠揍秋倩的次数太多太多了,但后来邵松阳与红雲联手,由“单打”变成了“双打”,这就把秋瑾的心伤透了,对这个家也彻底心灰意冷了。这时候,秋瑾反倒庆幸秋倩没有上高中就参加了工作、离开了这个可恶的家。当晚,她蒙着被子哭了大半宿,最终打定主意不上学了,离家出走!只是因为夜晚害怕,又不能让红雲和邵松阳发觉,这才使了个小心眼,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上学,与同学携手从学校的前门进、一个人单独从学校的后门出,然后加快步伐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从市中心到火车站不到十公里,但从秋瑾所在的学校到那里就远多了,而且秋瑾在此之前并没有去过,她也只是知道个大致的方向,虽说时间长了点,但最终她还是到达了。看到一拨儿一拨儿的人不时地从候车室走向站台,秋瑾却不知道自己要坐哪趟车、要到哪里去,只好在站前广场和候车室之间游来荡去。秋瑾并不知道,就在这期间,有一双眼睛已经暗暗地盯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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