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的儿子均平明年高考。自从均平上了高中，秋瑾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这个考生身上，到单位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秋瑾看来，自己当年的理想没有实现，现在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尽全力为儿子服好务，做好后勤工作，这一点她与秋倩如出一辙。因此，无论何时往家里电话，秋瑾一准在家。果然，电话刚响了一声就传来了秋瑾的声音。

“是二姐呀”，秋瑾瞄了一眼电话上的“来电显示”说。“大姐昨天来过电话，老头儿住院，我没法去帮忙，你们辛苦了。”她说的是实在话。

小妹一句问候的话，感动得秋倩眼睛湿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的小妹就问：“二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还没等秋倩提起刚才老太太说的话，电话那头又说：“我刚收拾完锅碗瓢勺，也正想给你打电话。”秋瑾接着说：“这次老太太很不像话，还没花多少钱，就让我们三个女儿均摊。我问老太太了，作为父母，三个女儿结婚，你们给过多少钱，陪送过多少嫁妆?我们各家买房子，你们资助过一分钱、来帮过一次忙吗?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说过。我还问她，我们生病住院，你们说过一句温暖的话，到病床前看望过一回吗?周末过节，你们问过我们怎么过、叫我们回去吃过一次饭吗?姐呀，我还没问完，老太太就把电话挂了。”

“难怪呀。”秋倩明白了。心想，像你这样连珠炮般地质问，简直就是声讨，依咱妈那爆脾气，她怎么能受得了。

可秋瑾不知道。

于是，秋倩就把老太太刚才电话里发火的事说了一遍。并说：“她窝了一肚子的火不敢对你发，就冲我来了。”

多少年了，秋倩就是红雲的出气筒，一旦她有怒气，秋倩的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几天后，张琳下班的路上遇到一个已经退休的同事，他与邵松阳是同一栋楼，就住在邵松阳的楼下。他对张琳提到了红雲到原单位借钱的事。张琳很纳闷，问：“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他们不应该缺钱的呀?”

同事说：“他们退休早，退休工资比较低。”

张琳：“但我听说岳父这次住院做手术只是先预交万把块钱，这点钱对他们并不困难呀，何况他是正处级干部，大部分费用单位会报销的。”

“我也是这么讲，但你岳母说她的钱要么存的是银行定期，要么投在了股市里，现在都取不出来。”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我岳母也没有和我们说。”

这是红雲做事的一贯作风。有了什么事情，红雲从来不和秋倩、张琳他们直说，而是只轻轻地点一下，话中音、背后意需要你去猜，之后的事由你看着办，办妥了落不下好，办不好她就会到处说你的闲话甚至坏话，弄得你名声坏了还蒙在鼓里，并且还不知道是怎么坏的。

张琳心里想，岳父常说我和秋倩会过日子，表面意思是会精打细算、安排生活，言下之意却是“小气”、“吝啬”，舍不得给他们花钱。现在看来，岳母这才真是抠门到家了：自己丈夫都送进医院要做手术了，作为老婆她还在掐着算着存在银行里的能多挣些利息，投在股市的钱还舍不得割肉，难道那点钱比丈夫的生命还重要、还宝贵?换句话，就像秋瑾说的，你们老两口对自己的老人没怎么赡养，对自己的女儿没怎么管，连自己的外孙子和外孙女也没怎么呵护，攒了大半辈子的钱，这钱总该用到自己身上了吧?这倒好，把自己的钱投进股市生仔、存到银行下蛋，却让女儿们一个个地掏钱，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呀。再换一个角度来说，花你们自己的钱那是钱，花女儿们的钱就不叫钱了?

到自己原来的单位借钱。理由是什么呢?想来想去，张琳明白了，红雲想的是一个让女儿女婿们难堪的招、叫女儿女婿们出丑的招。舍不得把银行存的定期存款或者投入股市的钱取出来，她那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另一个是她要把手中的钱抓得牢牢的，以防自个儿以后有什么不测。红雲要强了一辈子，如果哪天自己有了难处，女儿们都撒手不管，自己还得厚着脸皮、像个乞丐似的向她们伸手，那就太被动了，也太没面子了。

红雲自信已经看穿了：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白眼狼!当爸妈的遇到了难处，你们没有一个主动来帮的。而且在她看来，三个女儿都不孝顺，无情无义，不管他们老两口的死活，肯定是秋倩在里面做了手脚，起了坏作用，出了坏点子，把老大和老三拉拢过去了。于是，她找到机关大院居委会，找到离退休干部管理处，找到局社会(行政)管理中心“反映情况”。

很快，红雲所反映的“情况”在整个机关大院里私下里传开了，并最终传到了张琳和秋倩的耳朵里。对此，张琳和秋倩都很生气，抱怨红雲怎么能这样做。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一般来说，父母十有八九是护犊的，哪怕自己的子女说得再不对、做得再不好，对子女如何不满、如何生气，那都是关住门在家说的事，在外面还是会维护子女的声誉和面子，更不会到处说子女的坏话，而红雲却是一个极特殊、极个别的人。

一天，张琳携秋倩到医院看望了邵松阳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对秋倩说：“我做女婿的不好开口，你找个机会跟老太太沟通一下，不能我们这边去探望着老头儿、伺候着老头儿、照看着老头儿，她在那边说三道四，到处贬低和埋汰我们，诋毁我们的名声。我们出了力还不讨好，这叫什么事儿呀!”

秋倩理解丈夫的心思。他在企业的宣传部门工作，现在又被提拔为报社的副社长，他顾及自己的脸面和形象。古人云“三人成虎”，总不能让张琳到处去说“我丈母娘说的不是事实”吧。